「陛下,天干物燥,武陵殿的宫人在外头候着,说是,马少阳让小厨房做了百合银耳羹,忧陛下秋岁事多,火气淤积,务忙伤身。」
一听银耳两字,启平帝眉头一皱。
「朕不喝!喂花去罢,哪儿来的就归哪儿……。」
正闷着声吼到一半,启平帝倏地一顿,放下手中的笔,眼一瞇,「且慢,武陵殿?」
「正是武陵殿那位,体恤陛下。」
内务总管徐徐道,武陵殿三字,咬得一清二楚。
「你说百合炖银耳?」
启平帝不喜银耳,更厌烦后宫里人藉他体燥生风,秋日体乏易病一事献殷勤,然而这羹汤来自武陵殿,平日里要从那处得到一个笑容已是很不易,更别说如今一碗羹汤。
「承恩如何会知道朕逢秋易病,他也不过是去年入宫的罢,这碗汤,哼,怕不是承恩有心,是母后有心,一道道食补不知去向,皇后来劝亦是无用,便往武陵殿下手,觑准朕……会心软。」
「老奴倒是觉着,马少阳素来冷僻,若是心存……怠慢太后之意,太后一向仁厚非常,断来是不会勉强马少阳的,奴才蠢笨,陛下说奴才,想得对否?」
「你的意思,倒是承恩真体恤朕了?」
启平帝瞧了一眼身边打小侍候的总管太监,一声哼之后到是叹了口气。
「奴才不过就是,推敲推敲,个中琐碎,自然还是陛下最清楚不过。」
「你自然是不知道的,承恩性情至冷则烈,至孤则刚,逢迎畏上之事,断然不肯,太后,许是挟上回祝家那事之恩,略略动之以情,承恩方裁勉为其难应下。……你去叫武陵殿的人进来,算了、别让武陵殿的人进来了,你先拿进来,就说『陛下素厌恶食补,但既然是武陵殿送过来的……』剩下的话你自然知道怎么说,叫武陵殿的人候着,不一会儿出去,再说朕甚厌银耳,把羹砸了。」
「陛下您这是……?」
太监总管半是懵懂半是清明,琢磨不透帝王心思,只心底深处总觉得有哪里欠妥,又道不出个所以然。
「照办便是。」
启平帝衣袖一挥,自己也叹了口气。
#
「陛下砸了?」
小太监心底急上加怵,一时忘了上下分野,一口气吊了上来,倒有几分冲撞隐在里头。
总管太监对于小太监的反应有些意外,这是他有意安排在武陵殿的人,一向妥帖,此般反应其实已有些不寻常。
「少阳性情冷淡,又是去岁才入宫,消息多半有些不灵通,情有可原,陛下没有怪罪,不必多虑。」
小太监一愣,立时意识到自身失态,只是这汤,是他们主子亲手熬制的,熬了整整一天,赶在日落前给送过来,陛下竟当真一口也没尝就砸了?
他有些为主子委屈,可他们主子偏生就是个没人能摸清的古怪性格,要他除了跑腿外,不许多说一个字,尤其不准提及是主子亲手熬制。
别的宫里,哪怕不是自家主子做的,都还左一个娘娘好苦,右一个娘娘有心,也罢。
「我们家主子……是真有心,忧虑陛下劳乏,龙体欠安,消息不灵通,确是有失,扰了陛下的兴实非本意,小的在此代我们家主子,谢皇上宽厚。」
小太监终究还是多嘴了一句。
这下回去该怎么交代才好呢,主子总是一副无甚所谓的模样,他吃不准主子对皇上的心思,也许并不会太在意吧,但如果不在意,又何必亲手熬了一天呢?
#
「剩下的,朕喝了罢,总归是承恩让他底下的人准备的,有这次怕是没下次。」
总管太监看着皇帝陛下咕嘟几声,将最是厌恶的银耳羹全数入腹,终于忍不住问道。
「奴才驽钝,多口一句,陛下适才为何……?」
话还未竟,启平帝便皱着眉,急急举起一旁的紫檀杯,狠灌了几口茶。
「若是朕看在武陵殿的面上应了,承恩怕是日后皆无宁日,还不知要揽多少事,为了祝家的事,朕与他已是无话可谈一月有余……今天已经十五了,再三日便是朕例行去他宫里的日子,君臣上下有别,朕虽是可以不顾他心里那些琐碎,到底同眠之情仍在,给彼此留些薄面也好。刚才那样一出,既不全驳了承恩的面子,事情传出去,母后也不会再想胁着他做什么了。朕若接了,反倒要叫少回抵牾吧。」
「陛下是心疼马少阳的,就不知武陵殿那位,是否有幸,深沐皇恩了。」
太监总管小心地应了一句,心里搜刮着方才那小太监略略反常的态度,想着定要叫人过来再问一问武陵殿那位的反应。
#
「唉你可算回来了,去送个食盒,怎生拖磨这样久,主子在厨房里忙活一天,好容易熬出这一碗,陛下可用过了?」
小太监被武陵殿里的管事这样一问,心下烦难发怵,却不得不老实道。
「陛下将汤碗砸了。」
「砸了?」
「是,陛下不喜银耳。」
「真砸了?」马承恩轻声问,垂着脸看不清表情,另一个宫人正小心处理他指尖上的灼伤。
「公公先是拿了进去,不一会儿出来,说陛下深厌银耳,还说这事许多宫人都知道了,主子去岁才入宫,又与诸宫间少有往来,恐怕消息不灵通,所以皇上没有怪罪。」
「嗯,我知道了。」
马承恩漫不经心地抽回手。
若问他知不知道启平帝不喜银耳,他是知道的。
太后招他去说过话,一脸忧烦,叙叨启平帝秋日易感,偏偏烦厌食补,各宫费尽心思,也落不进那胃袋里,落得一身病气批折……唠叨良久后才说作为母后,纵然帝王心思再怎样幽晦,启平帝心里待他如何,她清楚得很,有机会便软语温言劝一劝吧。
太后一向温和仁厚,对他所求也仅是要他在言语间提醒启平帝爱重身体而已,没有要他多做些什么。
倒是马承恩自己上了心。
上月十八启平帝并未来到武陵殿过夜,马承恩说不上自己是什么心思,那夜他睡得挺安稳,身着面圣的华服,不待到二更天便倒卧榻上沉沉睡去,次日晚上却反而睡不好了。
启平帝人未至,内务府也并未差人传来什么消息,他更没有派人去问,他想到上回与帝王不欢而散,暗暗了然他大抵是能乐得逍遥自我好一阵子,君王短期内是不想再见他了。
当太后要他温言软语劝上一劝时,他本想回明他与帝王之间,早已冰冷一段时日的境况,却不知怎么地说不出口。
就算他不说,太后迟早也会知道,启平帝待他与后宫诸人,并无分别。
那便不说吧。
当日夜梦中,模模糊糊的人影,嗽声喊他承恩。
他不知怎样叫温言软语,他这一生的温软,早随着言之的死入土化蝶,哪怕是面对着他的枕边人,他也只是不发一言,手里拿着宫人递上的绢子,为那人擦着汗。
『承恩,如果是朕死了,你也要帮朕还魂吗?』
梦中多坦诚,再多的堆磊最终也将随着梦醒消靡,或许他抱着这样的心思,说──
『臣不欠您一条命,如果陛下还是不平衡,那臣就陪着您死吧。』
马承恩看着眼前颤颤兢兢的宫人,面波不兴,连一碗汤也未必稀罕,何况是他的一条命。
「既然陛下如此厌恶,下承上意,全倒了吧。」
也不待宫人执行他的命令,马承恩站起身,走进殿里的小灶,后头拖簇拥着一团反应不过来的宫人,眼看着他拿起一整锅正在放冷的羹肴,走到殿外,整个锅子连同滚烫的热汤扔进了荷花池里。
啪地一下,池子溅起了大朵水花,池底的淤泥泼腾上马承恩的衣角,手臂,脸庞。
#
「昨日马少阳那里还有什么动静吗?」
太监总管身形微僵,但巧妙地没让帝王看出端倪,语言平畅。
「武陵殿那边,没有什么动静,就是去内务府那,报销说缺了一只大锅,还有几个枕头,以及,少阳污损了一套衣服。」
「枕头?衣服?」启平帝迷惑了半晌,终于还是说,「记得前日是上了好些蜀锦,朕见过,连皇后都特地找朕来要了些,不输苏绸,剩下的让尚衣局照承恩的尺寸裁好送去武陵殿。」
「是。」
「枕头又是怎么回事?不会朕两日后过去武陵殿,连朕的枕头都没了吧?」
「这个,奴才并不清楚。」
他可说不出,武陵殿那位,将亲手熬制的百合银耳汤连锅带羹丢进池子里的事,又说既然不喝,那剩下的草药就拿来做香枕吧,拿匕首划破所有绣枕,把一篓子百合银耳全塞进枕芯的事。
#
启平帝拨弄着碗里的汤药,银白色的一碗比他在御书房内硬吞下去的好闻得多,无味的百合泛着蜂蜜的甜香,似是浸泡过百合花蜜,银耳更是和着冰糖煮得极烂,无形无味,就是一碗微稠的甜汤里飘着几缕百合瓣。
并没有真的这么难以接受,尤其是马承恩用那玉白的手指亲自捧给他的时候。
但他想的是另一回事。
「朕的母后出身医家,自幼朕便对食疗知之甚详,当真不喜,少回面对母后的压力,你也是有心了。」
又道,「这事往后不必再做,你累,朕也烦。」
马承恩看了君王一眼,「臣听母后说起过,陛下初秋之际,身子多不爽利,需要凉羹发散,臣自作主张,陛下宽厚,不怪罪臣。」
启平帝诧异扬眉,语气急促,「朕不是那般意思,朕只是疼惜你,更不希望朕应了这一次,反让母后之后与你为难。」
他拉过马承恩的身体锁在怀中,似是情真无匹,却更让人难以入耳。
雨打桃花,笑意如瓣轻巧颤动,马承恩眼波流转,推开启平帝的怀抱,似笑非笑解去衣襟,露出皓白体肤来。
启平帝一吞唾涎,低咳一声掩饰过去。
「爱卿这是何意?」
裸躯赤体,笔直小腿抬起,搭上螭雕床柱,手里执起百合羹,瓷碗斜斜一倾,透明飘瓣的甜水由锁骨处汩汩而下,凝露玉滴画过沐浴完的芬芳胴体,浸润过在君王目光下逐渐挺翘的乳尖,一波波漫过脐眼,滑进腿根深处。
「臣愿不辞劳苦,亲自喂陛下以羹,只愿陛下在这炙天虎秋,勤加保养。」
#
启平帝的牙是猛兽的牙,猛战兽不舔汤,只食肉。
马承恩多年习武,却并非硬流,走得是轻灵功法,又擅剑,胸臂发达,却身量轻盈,纤腰如束。
鲜红乳珠缀在起伏抑扬的饱满胸肉上,比之雪糕上的樱桃更胜半色,猛兽咬别处咬得欢了,终于收起了牙,咂吮翘首以粉他多时的肉粒,羹汤的蜜香干涸在肉珠上,一吸一吮都是黏腻的甜。
不过马承恩的声音更甜。
马承恩搭着君王的肩,发出捺抑隐忍的闷哼,胸口的肿胀仍被唇舌利齿咂磨,疼得似要出血,只觉君王发狠地啃咬似要把那处给吞了。
「陛下……。」马承恩的呻吟破碎如絮,却没有叫饶。
他只是看着在身上肆虐的男人,仍然冠发齐整,几缕紊丝垂鬓而下,意识粘糊间他好像攀着君王后颈,指尖画过帝王面庞,卷玩那丝乱发。
也不知是哪点刺激了启平帝,君王狠狠扣倒他的肩,一挥拆去他早已散乱的发髻。
马承恩的长发瀑泄在枕上,君王灼势贲张,锐剑一样抵在他臀间,他挺腰,用红润湿软的穴口抚慰那凶猛的头部。
他的腿紧扣君王光裸的腰际,像日光被云裔遮蔽的领土,而启平帝就是唯一透射的光芒,笔直射入心脏的锐利旗帜,用流血一般的疼告诉他他不能属于君王之外的任何人。
一个念头在他心中忽明忽灭,忽闪忽烁。
「还是让臣,来吧。」
#
马承恩双手细润,入宫一载,军旅生活的糙粝逐日淡薄,他本肤匀皮嫩,如今更是一片凝白玉色。
十指罩上君王粗莽阳根,一股差错惹眼的淫爢旋即摇摇荡荡于薄帐之中,君王的紫红胀物被捧上手心,桥架在开阖呼吸的穴口前。马承恩撑起双腿,摇动臀瓣,雪色肉浪隐隐约约,推挤上赤狞阳柱,他眉心沟壑渐显幽色,终于将勃发的饱胀肉刃,半吞进媚意翻滚的身体里。
「啊」地吐出一道长吟,马承恩双臂虛乏,顫顫搭在帝王胸前,湿润热气喷落帝王颈窝之上。
启平帝这厢,也是着实忍耐了好一番,穴口缘于多日未加亲昵而难于吞吐,偏生是马承恩难得的主动,而这主动之中,竟又似非讨好,而有些索求般的狠绝媚色,看得启平帝越发喜欢,舍不得打断身上人的努力。
如今终于融为一体,不待马承恩回神,啟平帝扣住怀中人柔韧腰骨,重重一挺,将自己欲望深种在马承恩体内。
「少回。」启平帝哑声唤马承恩的小字,他都不知自己嗓音里居然能包含如此多的渴望与占有。
「……陛下。」
马承恩的声音似是被启平帝一刀刀割成碎布,在疯狂地进占间凌乱颤抖。
「想朕吗?」
每说一句,启平帝就顶撞一回,拓开软穴的全部,似要用粗厚的伞顶刮出答案。
想吗?
这个男人,月余未见,音讯全无,砸了他的熬煮一日的汤药,也不屑一顾。
「少回,你想不想朕?」
马承恩把脸埋进启平帝肩窝,他呜咽难抑,用启平帝凌厉的骨架遮住自己软弱的双唇。
启平帝似是习惯马承恩情事中的少言。
「你知不知道,你不想朕,朕也想你。」
帝王在话语间用力一挺,埋首承受的人浑身一颤。
「朕想死了你,想死你这身……勾人魂魄的皮相,这身、吸人精髓的身骨,你知不知道?」
「扭得这样厉害。」
启平帝疾风挺动,一边满口荒言。
马承恩腰如浪鼓,在进退中嘤声难抑,凤勾眼角红彤张扬,水色涌动。
阳根往深处进探,擦上酥骨之处。
想吗?
一腔心思,竞相付诸溺流。
#
「少回清瘦了些,月余不见,抱来竟有些嶙峋。」
启平帝温存地将马承恩紧勾在怀中,另一手在那温润体肤上来回探索,像是抚着一块上好丝绸,如何也搓捻摸拂不腻。
「臣……不知,以為身段仍旧,教陛下介怀,此乃臣之过失,臣往後必定留心。」
马承恩情事后的嗓音沙哑浓稠,却仍如碎冰掺杂,凉意丝丝。
「承恩吶,承恩……。」
启平帝在马承恩耳后轻笑。
「你怎么就不懂朕在想什么呢?」
「臣是不懂,」马承恩声音凛冽了幾分,亦可能是只有他自身知道的微凉罷了,「臣一向不解圣心,全赖陛下宽厚。」
「你就是这样冷性……分明颜花骨玉,光看着就能教人软和一颗心的人,偏生此般冷硬。」
启平帝以指腹画过马承恩眉眼,话语间听来有似真似假的惆怅。
「承恩这时候若是对朕说,『多半是思念陛下,是以憔悴些许。』朕听着不知该有多悦耳。」
启平帝笑着叹了口气,搂得更紧了点。
马承恩在这个禁锢他的怀抱里动了动,似是想说什么,唇间終是风过深谷,呼啸无声。
「可朕也知道,你是对朕冷硬,对那人可就……。」那话里的埋怨愠怒,难辨真假。
心底一怵,他知道启平帝说的是祝言之的事,一团浑沌涌上,欲言难言,才开口喊了一声「陛下」,就听到启平帝沉沉的呼吸声。
也许是真的深睏,也许是借眠装疯,给他警告。
马承恩又在那样的怀抱里僵硬许久,直到禁制微微松乏,方裁起身。
他回过身来凝视帝王略泛紫红的双唇,因为情事气息靡留,多添了几分水润;他身上一片腻黏,手指滑过自己光裸的躯体,和被咬得肿胀万分的乳尖。
--不吃,也总有办法让你吃下去。
不堪的法子,亦自有不堪的好處。
马承恩低下头,在深睡的帝王唇角烙下轻吻。
他是否思念、想与未想,从来不曾重要。
帝王總歸是,他的夫君。
夫君。
(全文完)
一听银耳两字,启平帝眉头一皱。
「朕不喝!喂花去罢,哪儿来的就归哪儿……。」
正闷着声吼到一半,启平帝倏地一顿,放下手中的笔,眼一瞇,「且慢,武陵殿?」
「正是武陵殿那位,体恤陛下。」
内务总管徐徐道,武陵殿三字,咬得一清二楚。
「你说百合炖银耳?」
启平帝不喜银耳,更厌烦后宫里人藉他体燥生风,秋日体乏易病一事献殷勤,然而这羹汤来自武陵殿,平日里要从那处得到一个笑容已是很不易,更别说如今一碗羹汤。
「承恩如何会知道朕逢秋易病,他也不过是去年入宫的罢,这碗汤,哼,怕不是承恩有心,是母后有心,一道道食补不知去向,皇后来劝亦是无用,便往武陵殿下手,觑准朕……会心软。」
「老奴倒是觉着,马少阳素来冷僻,若是心存……怠慢太后之意,太后一向仁厚非常,断来是不会勉强马少阳的,奴才蠢笨,陛下说奴才,想得对否?」
「你的意思,倒是承恩真体恤朕了?」
启平帝瞧了一眼身边打小侍候的总管太监,一声哼之后到是叹了口气。
「奴才不过就是,推敲推敲,个中琐碎,自然还是陛下最清楚不过。」
「你自然是不知道的,承恩性情至冷则烈,至孤则刚,逢迎畏上之事,断然不肯,太后,许是挟上回祝家那事之恩,略略动之以情,承恩方裁勉为其难应下。……你去叫武陵殿的人进来,算了、别让武陵殿的人进来了,你先拿进来,就说『陛下素厌恶食补,但既然是武陵殿送过来的……』剩下的话你自然知道怎么说,叫武陵殿的人候着,不一会儿出去,再说朕甚厌银耳,把羹砸了。」
「陛下您这是……?」
太监总管半是懵懂半是清明,琢磨不透帝王心思,只心底深处总觉得有哪里欠妥,又道不出个所以然。
「照办便是。」
启平帝衣袖一挥,自己也叹了口气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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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陛下砸了?」
小太监心底急上加怵,一时忘了上下分野,一口气吊了上来,倒有几分冲撞隐在里头。
总管太监对于小太监的反应有些意外,这是他有意安排在武陵殿的人,一向妥帖,此般反应其实已有些不寻常。
「少阳性情冷淡,又是去岁才入宫,消息多半有些不灵通,情有可原,陛下没有怪罪,不必多虑。」
小太监一愣,立时意识到自身失态,只是这汤,是他们主子亲手熬制的,熬了整整一天,赶在日落前给送过来,陛下竟当真一口也没尝就砸了?
他有些为主子委屈,可他们主子偏生就是个没人能摸清的古怪性格,要他除了跑腿外,不许多说一个字,尤其不准提及是主子亲手熬制。
别的宫里,哪怕不是自家主子做的,都还左一个娘娘好苦,右一个娘娘有心,也罢。
「我们家主子……是真有心,忧虑陛下劳乏,龙体欠安,消息不灵通,确是有失,扰了陛下的兴实非本意,小的在此代我们家主子,谢皇上宽厚。」
小太监终究还是多嘴了一句。
这下回去该怎么交代才好呢,主子总是一副无甚所谓的模样,他吃不准主子对皇上的心思,也许并不会太在意吧,但如果不在意,又何必亲手熬了一天呢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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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剩下的,朕喝了罢,总归是承恩让他底下的人准备的,有这次怕是没下次。」
总管太监看着皇帝陛下咕嘟几声,将最是厌恶的银耳羹全数入腹,终于忍不住问道。
「奴才驽钝,多口一句,陛下适才为何……?」
话还未竟,启平帝便皱着眉,急急举起一旁的紫檀杯,狠灌了几口茶。
「若是朕看在武陵殿的面上应了,承恩怕是日后皆无宁日,还不知要揽多少事,为了祝家的事,朕与他已是无话可谈一月有余……今天已经十五了,再三日便是朕例行去他宫里的日子,君臣上下有别,朕虽是可以不顾他心里那些琐碎,到底同眠之情仍在,给彼此留些薄面也好。刚才那样一出,既不全驳了承恩的面子,事情传出去,母后也不会再想胁着他做什么了。朕若接了,反倒要叫少回抵牾吧。」
「陛下是心疼马少阳的,就不知武陵殿那位,是否有幸,深沐皇恩了。」
太监总管小心地应了一句,心里搜刮着方才那小太监略略反常的态度,想着定要叫人过来再问一问武陵殿那位的反应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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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唉你可算回来了,去送个食盒,怎生拖磨这样久,主子在厨房里忙活一天,好容易熬出这一碗,陛下可用过了?」
小太监被武陵殿里的管事这样一问,心下烦难发怵,却不得不老实道。
「陛下将汤碗砸了。」
「砸了?」
「是,陛下不喜银耳。」
「真砸了?」马承恩轻声问,垂着脸看不清表情,另一个宫人正小心处理他指尖上的灼伤。
「公公先是拿了进去,不一会儿出来,说陛下深厌银耳,还说这事许多宫人都知道了,主子去岁才入宫,又与诸宫间少有往来,恐怕消息不灵通,所以皇上没有怪罪。」
「嗯,我知道了。」
马承恩漫不经心地抽回手。
若问他知不知道启平帝不喜银耳,他是知道的。
太后招他去说过话,一脸忧烦,叙叨启平帝秋日易感,偏偏烦厌食补,各宫费尽心思,也落不进那胃袋里,落得一身病气批折……唠叨良久后才说作为母后,纵然帝王心思再怎样幽晦,启平帝心里待他如何,她清楚得很,有机会便软语温言劝一劝吧。
太后一向温和仁厚,对他所求也仅是要他在言语间提醒启平帝爱重身体而已,没有要他多做些什么。
倒是马承恩自己上了心。
上月十八启平帝并未来到武陵殿过夜,马承恩说不上自己是什么心思,那夜他睡得挺安稳,身着面圣的华服,不待到二更天便倒卧榻上沉沉睡去,次日晚上却反而睡不好了。
启平帝人未至,内务府也并未差人传来什么消息,他更没有派人去问,他想到上回与帝王不欢而散,暗暗了然他大抵是能乐得逍遥自我好一阵子,君王短期内是不想再见他了。
当太后要他温言软语劝上一劝时,他本想回明他与帝王之间,早已冰冷一段时日的境况,却不知怎么地说不出口。
就算他不说,太后迟早也会知道,启平帝待他与后宫诸人,并无分别。
那便不说吧。
当日夜梦中,模模糊糊的人影,嗽声喊他承恩。
他不知怎样叫温言软语,他这一生的温软,早随着言之的死入土化蝶,哪怕是面对着他的枕边人,他也只是不发一言,手里拿着宫人递上的绢子,为那人擦着汗。
『承恩,如果是朕死了,你也要帮朕还魂吗?』
梦中多坦诚,再多的堆磊最终也将随着梦醒消靡,或许他抱着这样的心思,说──
『臣不欠您一条命,如果陛下还是不平衡,那臣就陪着您死吧。』
马承恩看着眼前颤颤兢兢的宫人,面波不兴,连一碗汤也未必稀罕,何况是他的一条命。
「既然陛下如此厌恶,下承上意,全倒了吧。」
也不待宫人执行他的命令,马承恩站起身,走进殿里的小灶,后头拖簇拥着一团反应不过来的宫人,眼看着他拿起一整锅正在放冷的羹肴,走到殿外,整个锅子连同滚烫的热汤扔进了荷花池里。
啪地一下,池子溅起了大朵水花,池底的淤泥泼腾上马承恩的衣角,手臂,脸庞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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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昨日马少阳那里还有什么动静吗?」
太监总管身形微僵,但巧妙地没让帝王看出端倪,语言平畅。
「武陵殿那边,没有什么动静,就是去内务府那,报销说缺了一只大锅,还有几个枕头,以及,少阳污损了一套衣服。」
「枕头?衣服?」启平帝迷惑了半晌,终于还是说,「记得前日是上了好些蜀锦,朕见过,连皇后都特地找朕来要了些,不输苏绸,剩下的让尚衣局照承恩的尺寸裁好送去武陵殿。」
「是。」
「枕头又是怎么回事?不会朕两日后过去武陵殿,连朕的枕头都没了吧?」
「这个,奴才并不清楚。」
他可说不出,武陵殿那位,将亲手熬制的百合银耳汤连锅带羹丢进池子里的事,又说既然不喝,那剩下的草药就拿来做香枕吧,拿匕首划破所有绣枕,把一篓子百合银耳全塞进枕芯的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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启平帝拨弄着碗里的汤药,银白色的一碗比他在御书房内硬吞下去的好闻得多,无味的百合泛着蜂蜜的甜香,似是浸泡过百合花蜜,银耳更是和着冰糖煮得极烂,无形无味,就是一碗微稠的甜汤里飘着几缕百合瓣。
并没有真的这么难以接受,尤其是马承恩用那玉白的手指亲自捧给他的时候。
但他想的是另一回事。
「朕的母后出身医家,自幼朕便对食疗知之甚详,当真不喜,少回面对母后的压力,你也是有心了。」
又道,「这事往后不必再做,你累,朕也烦。」
马承恩看了君王一眼,「臣听母后说起过,陛下初秋之际,身子多不爽利,需要凉羹发散,臣自作主张,陛下宽厚,不怪罪臣。」
启平帝诧异扬眉,语气急促,「朕不是那般意思,朕只是疼惜你,更不希望朕应了这一次,反让母后之后与你为难。」
他拉过马承恩的身体锁在怀中,似是情真无匹,却更让人难以入耳。
雨打桃花,笑意如瓣轻巧颤动,马承恩眼波流转,推开启平帝的怀抱,似笑非笑解去衣襟,露出皓白体肤来。
启平帝一吞唾涎,低咳一声掩饰过去。
「爱卿这是何意?」
裸躯赤体,笔直小腿抬起,搭上螭雕床柱,手里执起百合羹,瓷碗斜斜一倾,透明飘瓣的甜水由锁骨处汩汩而下,凝露玉滴画过沐浴完的芬芳胴体,浸润过在君王目光下逐渐挺翘的乳尖,一波波漫过脐眼,滑进腿根深处。
「臣愿不辞劳苦,亲自喂陛下以羹,只愿陛下在这炙天虎秋,勤加保养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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启平帝的牙是猛兽的牙,猛战兽不舔汤,只食肉。
马承恩多年习武,却并非硬流,走得是轻灵功法,又擅剑,胸臂发达,却身量轻盈,纤腰如束。
鲜红乳珠缀在起伏抑扬的饱满胸肉上,比之雪糕上的樱桃更胜半色,猛兽咬别处咬得欢了,终于收起了牙,咂吮翘首以粉他多时的肉粒,羹汤的蜜香干涸在肉珠上,一吸一吮都是黏腻的甜。
不过马承恩的声音更甜。
马承恩搭着君王的肩,发出捺抑隐忍的闷哼,胸口的肿胀仍被唇舌利齿咂磨,疼得似要出血,只觉君王发狠地啃咬似要把那处给吞了。
「陛下……。」马承恩的呻吟破碎如絮,却没有叫饶。
他只是看着在身上肆虐的男人,仍然冠发齐整,几缕紊丝垂鬓而下,意识粘糊间他好像攀着君王后颈,指尖画过帝王面庞,卷玩那丝乱发。
也不知是哪点刺激了启平帝,君王狠狠扣倒他的肩,一挥拆去他早已散乱的发髻。
马承恩的长发瀑泄在枕上,君王灼势贲张,锐剑一样抵在他臀间,他挺腰,用红润湿软的穴口抚慰那凶猛的头部。
他的腿紧扣君王光裸的腰际,像日光被云裔遮蔽的领土,而启平帝就是唯一透射的光芒,笔直射入心脏的锐利旗帜,用流血一般的疼告诉他他不能属于君王之外的任何人。
一个念头在他心中忽明忽灭,忽闪忽烁。
「还是让臣,来吧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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马承恩双手细润,入宫一载,军旅生活的糙粝逐日淡薄,他本肤匀皮嫩,如今更是一片凝白玉色。
十指罩上君王粗莽阳根,一股差错惹眼的淫爢旋即摇摇荡荡于薄帐之中,君王的紫红胀物被捧上手心,桥架在开阖呼吸的穴口前。马承恩撑起双腿,摇动臀瓣,雪色肉浪隐隐约约,推挤上赤狞阳柱,他眉心沟壑渐显幽色,终于将勃发的饱胀肉刃,半吞进媚意翻滚的身体里。
「啊」地吐出一道长吟,马承恩双臂虛乏,顫顫搭在帝王胸前,湿润热气喷落帝王颈窝之上。
启平帝这厢,也是着实忍耐了好一番,穴口缘于多日未加亲昵而难于吞吐,偏生是马承恩难得的主动,而这主动之中,竟又似非讨好,而有些索求般的狠绝媚色,看得启平帝越发喜欢,舍不得打断身上人的努力。
如今终于融为一体,不待马承恩回神,啟平帝扣住怀中人柔韧腰骨,重重一挺,将自己欲望深种在马承恩体内。
「少回。」启平帝哑声唤马承恩的小字,他都不知自己嗓音里居然能包含如此多的渴望与占有。
「……陛下。」
马承恩的声音似是被启平帝一刀刀割成碎布,在疯狂地进占间凌乱颤抖。
「想朕吗?」
每说一句,启平帝就顶撞一回,拓开软穴的全部,似要用粗厚的伞顶刮出答案。
想吗?
这个男人,月余未见,音讯全无,砸了他的熬煮一日的汤药,也不屑一顾。
「少回,你想不想朕?」
马承恩把脸埋进启平帝肩窝,他呜咽难抑,用启平帝凌厉的骨架遮住自己软弱的双唇。
启平帝似是习惯马承恩情事中的少言。
「你知不知道,你不想朕,朕也想你。」
帝王在话语间用力一挺,埋首承受的人浑身一颤。
「朕想死了你,想死你这身……勾人魂魄的皮相,这身、吸人精髓的身骨,你知不知道?」
「扭得这样厉害。」
启平帝疾风挺动,一边满口荒言。
马承恩腰如浪鼓,在进退中嘤声难抑,凤勾眼角红彤张扬,水色涌动。
阳根往深处进探,擦上酥骨之处。
想吗?
一腔心思,竞相付诸溺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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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少回清瘦了些,月余不见,抱来竟有些嶙峋。」
启平帝温存地将马承恩紧勾在怀中,另一手在那温润体肤上来回探索,像是抚着一块上好丝绸,如何也搓捻摸拂不腻。
「臣……不知,以為身段仍旧,教陛下介怀,此乃臣之过失,臣往後必定留心。」
马承恩情事后的嗓音沙哑浓稠,却仍如碎冰掺杂,凉意丝丝。
「承恩吶,承恩……。」
启平帝在马承恩耳后轻笑。
「你怎么就不懂朕在想什么呢?」
「臣是不懂,」马承恩声音凛冽了幾分,亦可能是只有他自身知道的微凉罷了,「臣一向不解圣心,全赖陛下宽厚。」
「你就是这样冷性……分明颜花骨玉,光看着就能教人软和一颗心的人,偏生此般冷硬。」
启平帝以指腹画过马承恩眉眼,话语间听来有似真似假的惆怅。
「承恩这时候若是对朕说,『多半是思念陛下,是以憔悴些许。』朕听着不知该有多悦耳。」
启平帝笑着叹了口气,搂得更紧了点。
马承恩在这个禁锢他的怀抱里动了动,似是想说什么,唇间終是风过深谷,呼啸无声。
「可朕也知道,你是对朕冷硬,对那人可就……。」那话里的埋怨愠怒,难辨真假。
心底一怵,他知道启平帝说的是祝言之的事,一团浑沌涌上,欲言难言,才开口喊了一声「陛下」,就听到启平帝沉沉的呼吸声。
也许是真的深睏,也许是借眠装疯,给他警告。
马承恩又在那样的怀抱里僵硬许久,直到禁制微微松乏,方裁起身。
他回过身来凝视帝王略泛紫红的双唇,因为情事气息靡留,多添了几分水润;他身上一片腻黏,手指滑过自己光裸的躯体,和被咬得肿胀万分的乳尖。
--不吃,也总有办法让你吃下去。
不堪的法子,亦自有不堪的好處。
马承恩低下头,在深睡的帝王唇角烙下轻吻。
他是否思念、想与未想,从来不曾重要。
帝王總歸是,他的夫君。
夫君。
(全文完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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