按大颂律制,一帝后宫可有一后、四正妃与十二侧室,大颂历朝,不论皇后册立与否,多半纳满四正妃六侧妃便止,若要细问何故,该当溯源至开国之时,大颂的 开国皇帝,深信制衡之道,看似冷酷实则多情,矛盾的性格铸就奇异心肠,年少时兄弟倾戛,血流宫墙的情景至死如新,殡天之际催动礼部立律,有言皇室若欲和睦 少争,则子嗣不能多,于六侧妃之外另立六少阳侍之位于后宫,若后世子孙哪一朝蓄有五名皇子女,则从正五品官员家中,另纳六名少阳侍入宫,并少则一旬多则半 月,不得留宿于妃嫔处。
因于此律,大颂朝皇家子嗣一向不兴。
启平帝素来勤政,以一名未过而立的皇帝而言,他的政绩引来四方诸侯对这位新帝的目光,两朝老臣,亦言大颂国祚绵延可期,值得一提的是,启平帝的后宫并未因勤政而凋零。
据闻,传录后宫之史官曾笔:「帝少勤勉,多眠于书房,初、太后虑其后宫冷落,子嗣淡薄过甚,多次提点,帝皆笑而不允,言政事之要。……后尝一日,宴后深酣,帝与近臣笑言:『朕以为欲善治国,必以人性为本,少时读夫子书,亦明食色性也,母后多虑耳。』」
果不然,登基三年,便启祖制,衡后宫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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花落流水,元岁过后,三月春扉揭,经鉴姝院遴薦的二迭画像落到启平帝案上。
一乃鉴姝院按容色优选而出,另一则非。
启平帝微一挑眉,面色不兴,就鉴姝院众官青眼的那一迭略略翻过,似是意兴阑珊,侧立于一旁的暗尉与内侍,心下正有计较,忽地启平帝笔一挑,墨滴在雪白萱纸上渲染出一抹驳杂。
「马承恩,二十有五,巧在这次遴选的上限,苏城军少将。」暗尉汇报。
「朕要知道的是,他只有二五,又是个少将,是承了谁的恩,让朕看到。」
启平帝瞅着墨渍与画上人乌黑高束的发丝迭成一色,画中人眼波潋滟,唇角微勾,眸点桃花,面目如玉,不见一点杀伐气。
暗尉立刻反应过来,按大颂律法,自身有正五以上品级,年岁却在遴选年限内的官员,不得参与遴选,国之栋梁,当非深宫少阳。
略略思索,便道:「禀陛下,马承恩已故的青梅竹马祝言之,出身当地旺族,祝家虽仅一人在仕,在朝中却颇有根基,祝父与今回负责遴选的礼部侍郎季言,曾为 同榜,去岁季言外贬,前中书大人素来与季侍郎不睦,祝家亦受迁连,马承恩曾为了祝言之,助季侍郎一派扳倒前中书一党,挟恩欲娶祝言之,祝言之心中有人,拒 绝马承恩的提亲,马承恩遂囚禁祝言之,欲以父母性命逼婚,祝言之假意应承,与心上人在新婚前夜私奔,意外死于半途。」
启平帝轻笑,「不是承恩,却是承恨。」
「臣以为,是祝父托季侍郎,将本不该在此的马承恩送到陛下眼前。」
启平帝扫视萱纸上的马承恩,身段清伶瘦弱,眉眼间极尽清妍,神态隐隐缠绵金秋之色,这样一个雅致的人,党争也霸,囚禁逼婚的劣迹亦是,如何能想得与他有关,瞧不出一丝戾气。
「朕也有看走眼的时候。」启平帝一勾唇角,下作土壤里开出的假牡丹,竟也能占满他的眼,「封马承恩为七品少阳,朕为他承了这失女之恨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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美人衣袂扬起荡落,袖口彤红云纹图样随着匍匐之姿铺张于地,团团锦簇,连焰灼灼。
马承恩袖外的手腕格外白皙,启平帝远远看来,似百合含苞,飘摇于浮焰之上。
武陵殿座东南望西北,熏风不进,仲夏酷热,小池里残莲怏怏。
「马卿殿中溽热,朕该究内廷司怠慢之责。」
新人入宫后的第三个月,启平帝终于踏入武陵殿。
并非有心轻待,启平帝只是没有插手。
新入宫的几名少阳,多为年十八、九的玉面公子,出身清贵,多是三品官家的孩子,论光采论出身论衔级,都排在马承恩之前。
马承恩大伏于地,启平帝只见他高束的发髻,薄饰一根玉簪。
「蒙陛下恩典,往昔臣在军中,白日烈阳高照,夜中疾风刺骨,皆是寻常,内廷司并未怠慢。」
一字一句铿锵有力,透着清冷的兵刃之声,听得启平帝扬唇。
启平帝缓缓道:「马卿如此懂事,反而教朕心疼。」
「不敢。」
新入宫的前三个月必须着红衫,俗谓添喜。
启平帝凝视马承恩一瞬间僵硬的肩颈,这人一如画中清瘦,游走于宫规边缘地身着一袭靓底绣绛紫回字纹,肩颈微微的起伏似暮霭中飘落的晚樱。
「是朕不好。」
启平帝的嗓音低入谷底,益发婉曲回柔。
「让承恩受苦。」
玉簪随着侵略般的亲昵二字如枝桠摇摆。
「后宫中……」启平帝压重嗓子,「拜高踩低的事,朕亦不是不晓,朕忙于政事,却疏忽至此,你这里一无少阳寝居该有的摆设,二苦热比蒸笼,怎么说,承恩也是……朕的人啊。」
「教朕如何舍得。」
「承恩起来吧。」
启平帝伸手去扶马承恩,隔着厚厚的布料,也感觉得出那曾舞枪弄剑的手臂,饶是骨架轻薄,却无比柔软有力。
若给这双手松乏松乏连日的硬筋,滋味想必不错。
神思正浮,却不意在将那因跪了太久而颤抖的人扶起时,撞进一双远比画作旖旎无数倍的眼瞳里。
那双眼嗔意是凉的,怒意是温的,倔强和漠然却无比滚烫,诸般凛冽之情浓如墨滴,打散在琥珀铸成的金黄里,不解、落拓、萧索,天真而来的不甘,启平帝从未见过一双如此多情的眼睛,被桃花瓣似的眼角轻飘飘地往上托,随时要满溢。
启平帝想要用唇去接住马承恩眼角的火花,他喉头干渴,需要吸吮马承恩眼角蕩漾的媚色。
没有道理不那么做。
这人入了他帝王家,便是他的。
纵使原先并不打算碰他。
最初要马承恩入宫的筹谋短暂模糊,飘散成了一只蝶,热死在仲夏的寝帐中。
启平帝以舌尖厮磨马承恩的眼睛,舐上一道浅淡的疤,抱着怀中人倒到塌上,他的掌心流窜到里衣之下,尽情搓揉肌肉饱满的胸 脯,马承恩纤瘦却不体薄,一丝 一分肌肉都像沙场上的凶器,敏感而锐利,启平帝少时尚武,心下了然,更是倾情逗弄,恣意于马承恩欲抗却不能的乖顺,任凭帝王拆下他的玉簪,揉乱一头乌丝, 啃咬半敞衣衫下的体肤。
「陛下,宫规森严,臣必须,沐浴净身才能……服侍您。」
启平帝亦没成想在武陵殿中便要了马承恩,不经白露臺的起居官注记,就不算真正服侍过帝王,启平帝便无法进马承恩的位份。
帝王扫视身下花筑玉砌的面孔,欲 望奔流,竟情难自已。启平帝很快想得通明,他的新宠各个绝美,帝王之尊,美人易得,不易得的才让人失控。
马承恩有什么不易得的?
约莫便是凌凌的气,与无能打从心底的顺,而这种不顺,在那勉力顺服的身躯体裡冲撞,就变得更有滋味。
褻 裤在翻来覆去间滑脱到身下人的膝窝,新雪绵延的肱股间,那咎于适才撩拨而巍巍颤颤的玉 莖,更像一霜雪间昂头的梅枝,启平帝漫不经心,来回抚弄梅枝于掌心,任凭身下人弓身吟语婉转不歇,兀自游戏。
朕的人,想怎着便怎着。
「承恩可有字?」
「……臣,小字…少回。」
「承人恩泽却稀罕回敬,爱卿着实吝啬。」
「并非……此意。」
启平帝原想给这多情而凛傲的身骨想一个绝顶的字,顿时觉着无趣,便停了手上的动作,就着一手湿黏,钳住马承恩下颔。
「那是何意?」
「点滴汇聚,江河以报。」
帝王发笑,掬起被褥下的梅枝,几番腾弄,便夺了马承恩满手晶莹。
「那今夜露台承恩,爱卿可要记得,朕投以点滴,卿江河以报,嗯?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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马承恩直至帝王威仪而至,才从沉浮的荒唐梦境中警醒。
高高在上的帝王先是悖逆律法将他强征入宫,又像是遗忘了一枚游戏里的棋子,放在角落生尘,他从少将变为帝妻,过往皆是前尘。
进入此一梦境前,马承恩对他的副将道:「幸吾心随言之死。」
「浴兰汤兮沐芳,华采衣兮若英。」
马承恩赤身裸 体的在水里,帝王着单衣,哼吟九歌,将一只并蒂莲投入兰草落英浮面的汤泉里,水花四起。
「少回殿居偏远,夏日缠热,清莲早枯,朕为你而摘。」
莲花在几句话间早沉入汤泉底,马承恩慌忙去捞那沉水白莲,启平帝瞧他窘态大乐,半身入池,扣住马承恩手腕,在颈后啃咬,落英纷飞,从马承恩身后蝴蝶,漫渡到锁骨小池。
「卿莫慌,可以奇芳,易朕凡花。」
帝王话毕,唇舌肆虐。
「卿可愿意?」
马承恩不能如何,他想起适才帝王所吟九歌。
「灵连蜷兮既留,烂昭昭兮未央。蹇将憺兮寿宫,与日月兮齐光。」声音颤颤,「臣为宫,君为日月。」
君王倚着马承恩身后两团软肉,磨蹭至将届顶峰之际,将怀中人带回正面,坚挺抵在马承恩脐眼上泄出微凉液体,怀中人乖巧地不挣不扭,眼睫低垂,除却低吟与呼息,宛若玉雕。
(待續)